《借我一生》85

“啪！”

一声巨响，打饭的大妈气急败坏，拿长柄的铁勺在台面挡风玻璃上猛砸了一下，半夏瞬间从回忆中跳出来，吓得往后躲。

“要打架啊？你吓唬谁呢？！”周淼气势很凶，直直地瞪着她，指着一旁的地面道，“来，你有本事出来，出来打！”

食堂里各处的学生都看了过来，队尾人的也纷纷上前，将那窗口围了个半圈。

孩子们长期受她欺负，平日里都选择忍气吞声，这回有了“出头的”，便纷纷加入进来，争相喊着，“出来啊！”“有本事出来！”“大妈，你出来啊！”

那胖女人气得浑身哆嗦，挥动着锃亮的长勺将所有人恶狠狠地指了一遍，“都他妈给我闭嘴！王八蛋，敢跑到老娘这里闹，不吃给我滚！饿死你们！”

学生们会骂人的不多，被她这几句粗鲁至极的话气得冒烟，又想不出话来骂回去。其中一个姑娘，“嗖”的一声，将刚打包的一颗鸡蛋扔进了台面里，正巧砸到那人身上。其他人见了纷纷效仿，一时间，吃了一半的馒头、包子、油炸的各种饼，隔着柜台七七八八往里乱砸。

“还给你！”“以后再也不买了！”“看是我们饿死还是你饿死！”

虽然大部分东西刚刚能砸到面板上，但那女人还是被吓得到处躲，“他妈的，小兔崽子，活腻了是吧？！你们有本事就永远不来买我的东西，狗日的，不知好歹！吃了我多少东西！”

学生们渣渣哄哄还击起来，几个男生们砸完了手里的东西还不够，又抽了桌上的不锈钢筷子，像扔飞镖一样，对着那女人掷起来。

周淼眼看着事情要闹大，赶紧拦住了大家，冲那大妈道，“我看你是个女的，不和你动手，但你今天必须道歉！你要是不要脸，嘴里还这么不干不净的，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你们管事的！”

“好啊，你们！啊？吃了熊心豹子胆啦！”那女人哪里受过这种憋屈，气得满脸通红，但气归气，她心里也发憷，毕竟这么多学生对她一个，“我上班这么多年了，还是头一次碰到你们这种不讲道理的！”

“谁不讲理啊？！”“你要不要脸啊？”“别跟她废话，投诉她！”

年轻的学生们就是这样，单枪匹马的时候谁都不敢吭声，一旦搅和在一起，不用担责任了，便一个比一个厉害起来。周淼心里暗暗好笑，但也羡慕他们这个单纯，冲动又率真的年纪。

那女人当然不愿道歉，但已经认了怂，不再和学生斗嘴。她放下长勺，将砸在台面上和掉到地上的吃的，咚咚咚的往垃圾桶里扔。趁着倒垃圾的借口，躲进后厨便再也不出来了。

学生们围在一堆，又冷嘲热讽地出了一回气，便渐渐散了。那个没有买到馒头的男生，慌张地冲周淼说了声“谢谢”，便挤出人群，匆匆离开了。

半夏见周淼还是气愤不已，只能好说歹说将他拽了出来。跑到超市买了两个面包，两人在人工湖旁的石凳上坐下了。

半夏啃着面包，看一眼周淼，“噗嗤”笑了，只见这人胸口还是气得一起一伏的，面包也不拆，就搁在腿上，死死地盯着湖面，一副被人偷了钱的样子。

“哎呦，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啊？”半夏皱着眉笑他，“不都吵赢了吗？那大妈都躲进去了，你还生个什么气啊？”

周淼不回话，一动不动地，没听见一样。

“跟你说话呢！”半夏假装生气，推了他一下。

周淼还在自己的情绪中，依旧没回话。碰巧两个慢跑的女生沿着湖边路过，他的眼珠才不由自主地挪了一下，被半夏瞧见了。

“看什么呢！”半夏一把揪住他耳朵往死里一拽，又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往下杵了两下。

“哎呀，哎呀呀呀，疼！我没看什么啊！”

“还没看！”半夏这只手没松，又揪住了他另一只耳朵，只拧了半圈就通红一片了，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，你刚在看什么？！”

“那人戴了个和我打球一样的护膝，”周淼蜷缩在半夏身上，“快松手，冤枉死我了！”

半夏咬着牙又拧了他几下，才放他起来，两个指头差点戳到了他眼皮子上，“再有下次，眼珠子给你抠出来！”

周淼揉着耳朵，被她给气笑了，“不是吧，夏哥？你吃醋了？”

半夏作势要扇他，周淼连忙抱住了头，屁股往后蹭了蹭，调侃她道，“夏哥，你早上还说再不打我的，这么快就不作数了？”

半夏抬起高跟鞋跺到了他脚上，痛得周淼嚎了一声，只差抱着脚跳起来。

“我保证的是再不跟你动手了，我没说不动脚啊！”

“对，对，你说什么都对！”周淼讨好地笑着，又蹭了回来，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包，抖了抖包装袋的灰，撕开来，三口两口吞了进去，噎得只翻白眼。

“你慢点啊！”半夏递水给他，“又没人跟你抢！”

周淼直着脖子咽了半天，才把这口咽下去，喝了口水，笑了，“吵架吵饿了。”

“淼哥，这还是头一次看你跟别人吵架啊，”半夏含笑望着他，“啧啧啧，很有能耐嘛！连我都被吓到了。”

周淼猜不透她话里的态度，小心地问了句，“啊？是吗？我……我就是见不得她欺负人。”

“知道，知道，“半夏开心又自豪，说得十分认真，“我实话啊，以前总觉得你患得患失的，没想到你还挺那个的。”

“哪个啊？”周淼双手都撑在膝盖上，回头看了眼半夏，怯怯地笑了，“很二是吧？”

“是！”半夏轻轻推了他脑袋一下，“又二又帅。我得把这事告诉我爸，他老嫌弃你畏畏缩缩的，他根本就是不了解你！”

“你可别！”周淼一下子严肃了，连忙摇头，“千万不能说！真的，你爸最烦我多管闲事。”

“这怎么叫多管闲事呢？！”半夏一下子不忿起来，“这叫打抱不平啊！我爸不可能说你的。”

周淼着了急，“真的，我不骗你！你觉得这是打抱不平，你爸没准就觉得是多管闲事。今天是咱们运气好，那大妈自己服了软，不然真闹到学校去，你看看那几个扔筷子的，没准都得受处分。”

“凭什么处分啊？！”半夏顿时怒了，“闹到学校去咱们也占理！就是大家都不说，才惯得那些人为所欲为！你这是什么逻辑啊？！”

“哎呀，你！”周淼没想到她能生起气来，自己先笑了，“你骂我干嘛啊？我和你是一边的啊！”

半夏也笑了，但还是气鼓鼓的。周淼拍了拍她的肩，劝道，“息怒息怒，你在学校里，不知道有些情况多复杂。要不我跟你说个事吧？也是我干的，也是好事，后来你爸当众赏了我两巴掌不说，罚我站了两周，腿都站肿了。”

“站了两周？！”半夏被这个时间震惊了，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
“就是除了吃饭、睡觉，其他时间都站着，”周淼掰着手指头跟她数，“上课站着，在医院开会也站着，上手术那就不说了，下了手术换衣服也不让我坐，写医嘱站着，和病人术前谈话，也是病人坐着我站着，反正就是从早站到晚。”

“我爸这也太狠了！”半夏心疼不已，极为愤懑地吐槽方峦，“还有没有人性啊！”

周淼笑着往后躲，一边躲一边摆手，“这可是你说的啊，和我没关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