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至远》第77篇

而今的生活比之三年前,是大有起色了。

史庄一家住在县里最热闹的地段,一楼是他们租下来的门面,开了一家修理店。

所有设备一应俱全,虽然开店还不满半年,但已是有口皆碑,几乎包揽了大半个县的生意。

二楼也是租的,他和杜若君带着儿子,一块住着。

地方很大,除开厨房和卧室,还有四间房。

而且两个卧室都朝南,窗户又大,冬暖夏凉,十分舒服。

他本想让徒弟们也住进来,但俩个小伙子偏不干。

宁愿自己花点钱在隔壁楼租了个小户型住着,也不与师父师娘裹在一起。

虎子已经出师,独立工作。

正是国有企业陆续转型的阶段,很多长途车被承包给了私人。

他受雇于一家私营货运企业,专门负责中远途运输。

由于做事老练,沉稳细致,颇受雇主青睐。

随着企业规模扩大,老板有意让他承担一部分的管理工作,慢慢历练。

坐在大货车高高的驾驶室里,他常常穿一件浅蓝格纹的棉衬衫,显得干净又专业。

身后的灰色靠垫已经被磨破,打了个牛仔布的补丁。

靠垫上是史庄以前用的,他特意讨了来,觉得可以保平安,就像师父次次都陪着他一样。

补丁是师娘亲手缝的,一边缝一边笑话他们几个男的,过得什么邋遢日子。

表一航选择了不同的路,他虽热爱自由,但不想当个常年在外漂泊的人。

他不想以后成了家,也三天两头见不到家人。

小时候的经历,太让他难忘了。陪伴,或者说害怕突然某天某人不在了,是他对家的全部定义。

这孩子脑子灵光,悟性高,肯下法钻研,尤其吃得了苦。

史庄悉心教会了他修车的本事,两人常常一身黑油的钻在修车井里,仰着脖子,一干就是一天。

等到车主来提车时,他俩就剩汗缝里看得见白肉了。

在史庄开完这个修理店,最最穷困潦倒的那段日子,表一航除了帮着他修车,剩下的时候都在高速路口,十字路口以及加油站附近打转。

举着拿硬纸板写的广告,挨个车窗的敲,让大家记一下史庄的手机号和地址。

而虎子只要出完车回来,必定带菜带酒,用自己的工资补贴他们。

三年前,史庄和杜若君感情逐步加深。

当他俩都想着结婚时,杜若君离婚的官司终于结案。

前夫婚内出轨,她被判胜诉,房子归她。

史庄说什么也不肯在这个房子结婚,不管杜若君甚至杜医生如何劝他,他就是不肯。

最后找他自己的师兄借了一万多块钱,加上自己这些年存的十来万,急赶急买了一套婚房,简单进行了装修。

房子不算大,但三口之家过得很温馨。

由于都是二婚,便没办婚礼,喊了几个交好的吃了顿饭,虎子和表一航就改口叫师娘了。

结婚后,史庄忍辱负重地在原先的车场又干了两年,这段时间,他几乎把能接的活全部都接了。

有时候上一趟车刚刚到站,还没来得及眯上十分钟,下一趟单子又来了。

那会两个徒弟常常轮流地跟车,碰到人少好开的路段,他们便替他。

但即便是这样,史庄的手腕上还是被他自己咬得满是印子,大腿上也掐得青一块紫一块。

他不能困。

就这样,他还清了借款,还攒了一点钱。

逢年过节,他总会买上最好的糕点酒水去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,一次都没敷衍过。

穿着平时怕弄脏了的白衬衣,拘束地坐在布置得充满书香的房间里,他知道丈母娘一开始是万万不同意这桩婚事的。

但最后,她也被史庄的朴实和毅力打动了。

杜医生宽容得多,一块喝酒时,老拿当初被忽悠的事情调侃他,搞得史庄不敢带虎子来他家里坐坐。

真真有魄力的还是杜若君本人。

从一段失败的婚姻里出来,又选择了一个看似门不当户不对的人。

不仅如此,在史庄不经意间提了句,“还是自己干赚钱”时,她便毅然决然卖了自己的房子。

“咱开店吧,你技术这么好,给别人开车亏了。”

她们为了占到地利,便从自己家搬出来,在县中心租了房子和店面。

一开头的窘迫,是难以想象的。

不仅没有客源,还受到同行,特别是老东家,老同事的排挤和打压。

昂贵的租金,让史庄捉襟见肘,那段时间,他压力大到整夜整夜睡不着,脾气因此也差起来。

他母亲从老家来帮他们做饭带孩子,每次为了一点小事,两人就容易吵吵。

杜若君劝不好,又说不听,只能让他们去楼下掰扯,自己陪小宝关了门在房里写作业。

但不管史庄声音有多大,老母亲一点也不怕。

她有法宝来治这个看似凶头八脑的儿子,那便是给丈夫打电话。

只要她一告状,史庄就能秒怂。

父亲一个长途电话打过来,先是破口大骂一顿,接着让他上门槛上跪俩小时。

史庄就算再生气,也会乖乖去跪,而且是任何人都拉不起来的那种。

这一点,谁也解释不清楚。

你说他怕他爹,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。

你说他孝顺,好像又没有那么百依百顺。

但父亲的话在史庄心里,就是这么圣旨,这也是一向跋扈嚣张的史庄,最传统的一面。

当然,聪明的老母亲,很少用这招。

她也心疼儿子。

标签:师生师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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