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至远》第79篇
话说回这日早上,史庄本要拿住给他惹了大祸的表一航,结果杜若君“及时”出现,小表便趁机跑了。
直到正午时分,肚子饿了,想起外套和钱包昨晚吃饭时将落在了史庄家,他只得溜了回来。
鬼头鬼脑地隔着马路观望了一阵,见店内并无客人,只有史庄专心致志地躺在车底忙活,便飞快冲过来,打算长驱直入,冲上二楼。
没想到刚奔进店里,一个t恤卷到肚皮上的大胖子,从车后站了起来。
“诶,昨天是你吧?”
表一航受了惊,认出这人是车主,便站住不敢动了。
史庄听到动静,伸出脖子看了一眼,“来来来,过来。看看你搞的什么事!”
这粗暴的语气一听,就知道是故意说给外人听的。
表一航赶紧走过去,也顾不上垫垫子了,直接趴到了地上,顺着史庄扳手指着的地方看过去。
其实没啥可看的,昨天他把这个车已经看了十万遍了,就是修不好。
史庄耳提面命地将他训了几句,让他滚开,自己也钻了出来。
灰不拉几的工作服罩着,他热了一头的汗,将三五个工具,“嚯”地扔进地上的盒子里,往池子处洗了把手,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。
开了烟盒,举给那大胖子,胖子摆手不接,从自己耳后取了一根,叼在嘴里。
史庄也不跟他客气,收了烟,揣回兜里,看着他的眼睛,果决地说,“明天来提吧,今天搞不好。”
胖子笑笑,满脸的嫩肉肉抖动着,眼神中的精明气息藏都藏不住,过了两秒才说,“这耽误我好几天呐。”
史庄也不说什么,到门口的玻璃柜下面,掏了两张蓝色洗车票来,递给他。
胖子立马就接了,正反看了看,一改刚才盛气凌人的笑容,变得亲和很多。
拿着票撞了撞史庄的胳膊,“多给两张,老客户了。”
“给不了,”史庄摆头走开,“你这车换哪里修都得个三五天。”
他一边收拾刚才拖出来的各种装备,一边将车门挨个关上,不卑不亢地说,“我做生意不讲那些虚的,你来了几次你也知道,都是实价。”
“是是是,”胖子将票往手掌心拍了拍,放进了手提包里,站起身来,假惺惺地一笑,“那行,庄师傅你忙。”
“嗯,慢走,”史庄点了个头,看着那胖子出去了,转身就薅住了想偷摸上楼的表一航。
原来昨天庄母要回老家了,史庄嘴上不说,但心里既舍不得,又很愧疚。
把母亲请过来帮了这么久的忙,不仅一天福没享,还经常跟着担心怄气。
现在人要走了,史庄很想交待几句体贴的话,表示一下感谢,也想为自己之前发脾气道个歉,但磨叽来磨叽去又说不出口。
看着杜若君陪母亲买这买那,商量着收东西,跟亲姑娘似的。
他自己反而像个傻子一样,戳在屋里,碍手碍脚,十分多余。
好在杜若君当天有课,送不了,史庄终于有了表现机会,留表一航守着店,自己将母亲送到了火车站。
临走时还专门交代他,碰到简单的故障,就处理一下,太复杂的一定要等他回去弄。
表一航当面答应得很好,结果史庄前脚刚走,胖子开车来了。
这个故障他们之前也碰到过,说难不难,说易不易,就是过程比较麻烦。
表一航心里本没有底,但因为见史庄修过好几次,觉得自己清楚症结所在,同时那些工具早也用顺手了。
一时技痒,他想给史庄一个惊喜,也想证明一下自己,可以胜任更重的活。
可他没想到,看上去是一回事,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,拆着拆着,零件越来越多,人就慌了。
好在胖子放下车就先走了,他瞒天过海地熬到了今天早上,原想着出去找俞飞师兄问问。
殊不知胖子昨晚打电话催史庄修车进度,就给他揭穿了。
这会被史庄堵在店里,肯定是逃不过一顿打了。
不听师父的话,是一宗罪。
逞能想显摆,不会走就要跑,这是第二宗罪。
更何况把人家车搞得更加坏了,害史庄又要花多出几倍时间去修,成本加了,钱却没法多收,还搭出去两张洗车票,这可是罪上加罪。
“师父,师父,”表一航被他拽得从两级台阶上跳了下来,又被拖去了墙角,眼看他拿了竹片子要打,只能死命往外挣。
“我还说你顶多把汽缸拆了,”史庄一板子下来,打得他两只脚乱踩,“发动机你也敢拆,你有几个钱赔啊?”
“我错了,师父,我错了,”表一航抱住了他拿竹片的那只手。
“撒手!”
又是一板子下来,竟比刚才更加用力。
史庄好久不曾这样发过脾气,加之老太太也走了,师娘也不在,表一航此时也顾不得面子,双手都捂到了身后,扭来扭去地求他饶命。
史庄见他如此,松开了他衣领,“哪只手拆的,伸出来。”
于是两只作恶的手,一边挨了三板子,蹭在裤缝上猛搓。
史庄将竹片子杵在地上,万分严历地看着他,“今天你哪也别想去,陪着我修这个车。我几点吃饭,你几点吃,我几点收工,你几点收。”
“好,好,”表一航服服帖帖地点头答应,史庄还是够意思的,丝毫不提钱上的损失,也完全不把烂摊子甩徒弟身上。
“下次他来洗车,你去洗。”
“好。”
“今晚这车要能修好,那我也不说别的了,二十板子,你挨完,这事翻篇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
“今晚要是修不好,你明天接着挨,我看四十板子打下来,你往后还敢不敢瞎搞。”
“我不敢了。”
“你不敢了,”史庄将竹片子递过去,表一航双手接过去,跑到门口放好,又赶紧跑回来。
史庄盯着他看,直到他把头埋了下去,一指头戳在脑门上,“我看你胆子比天大。”